2012年12月8日,我想,這是我第一次面對我生命中的生死關頭。

前一天經過兩位不同急診醫師診斷後以為的急性腸胃炎在這天下午突然失控,再次踏入醫院急診室之前,我和陪同我再次進入急診室的母親都以為,這只是腸胃炎的疼痛尚未減緩、再次發作而已。但,醫師淡淡說著觀察到晚間7點、並且空出急診床位,同時伴隨著並未舒緩的疼痛,醫師開始覺得症狀並不尋常,我和母親也開始 感覺到不安。

接著,除了例行的X光檢查之後,忍著疼痛,醫師另外進行了腹部超音波的檢查,並疑似在右下腹發現了不尋常的腫脹。於是我被推入了斷層掃描室,進一步確認疼痛不止的腹部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推回急診室不久,電腦斷層掃描的片子便送達到急診室的醫師手上,同時也確認了造成腹痛的原因並非普通的腸胃炎,疑似的病因是在我這年紀相當罕見的腸套疊,需要與外科醫師會診之後,才能確定確切的病因為何。然而,就在外科醫師看完片子、來到病床之後,卻告訴我們更為嚴苛的事實──可能需要開刀。醫師說著,雖然腸套疊能夠不必透過手術處理,但多用於幼年病患。並不處於好發年齡的我,並無法確定是什麼原因造成腸套疊,同時以灌的方式處理還有腸道破裂的風險,開腹取出套疊的腸道,同時確認病因才是比較建議的處理方式。

但,聽在保守的母親耳裡,開刀卻是她最不樂見的結果,因為,我們都不知道,這一刀畫下去,醫師在我肚子裡見到的會是什麼。而且,多年以前當時還就讀高中的表哥,也因為腹痛送進醫院,結果診斷出大腸癌之後,就再也沒有走出過醫院。對於母親而言,這是她心中最大的陰影,也是她不願見到我被推入手術房的原因。只是在權衡之後,手術同意書還是簽了下去。在當天的晚間8點30分左右,我,被推進醫院的手術房,而心情卻出乎意料的平靜。

必須進行開腹手術而全身麻醉的我,早已無法記得手術中與恢復室中心底想著什麼,只記得在進到手術室前,心情出乎我意料的平靜。雖然不安、忐忑仍是免不了的情緒,但我卻是在心跳沒有加速、血壓沒有升高的狀況下被推入空曠的開刀房。而這一切,都只是在兩個小時內所發生的。開刀房其實不像螢幕上、小說裡描述的那樣冰冷,恆溫的空調、溫暖的手術毯,都讓人能夠放下心來,去面對接下來身體即將被劃上一刀的事實,不知道什麼時候從靜脈流入體內的麻醉藥劑,更讓記憶直接跳過血淋淋的場面。等到伴隨著痛楚再次醒來、意識清楚後,眼前的已經是另外一面陌生的天花板與日光燈。

只是醒來之後,面對的卻是更為難熬的等待,手術之後確實發現母親最不希望見到的狀況,在我的小腸之中,出現不屬於腸道之中的組織,也就是所謂的腫瘤。但, 第一時間知道的家人,卻沒有在我醒來之後告訴過我,直到醫師第一次巡房、查看術後狀況後,我才知道原來我的小腸中長了腫瘤,但惡性或是良性,卻得等病理檢查報告出爐後才會知曉,這,必須等上將近一週的時間。對於家人來說,這無非是最難耐的等候,期盼著報告早日出爐,卻又希望能聽見最好的結果。幸好,最後報告證實為良性腫瘤,讓整日守候在病床邊的母親鬆了一大口氣,也讓關心著我的家人能夠放心。

住院9天的時間其實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意識到自己不再健康之後,看著整日守候在病房、每天下班就到病房報到的家人,心底想的或多或少都會有些不同。以前,總是以自己為主體,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自以為灑脫的態度,總是忽略身邊最在乎自己的人。這一切,在感覺到自己不自覺舉起手,那雙毫不猶豫握緊的厚實手掌,還有看見委屈睡在陪伴椅上的身影後,更顯清晰。他們總是毫無怨言的付出,在最低潮、失落的時候,也總扮演著被後那堵沉默的高牆。躺在病床上,看著他們溫柔的眼 神,才會認清以往的任性、不愛惜身體給他們帶來多大的擔憂,讓他們必須委身在這不舒適的空間裡,照顧這一個不乖的孩子。

躺在那裡,才會猛然發覺,即使已經20好幾,在他們的眼中我們仍是沒有長大的孩子,他們仍像當初一樣,鼓勵著我們、瞻前顧後的照看著我們,無私的付出,就 像當初一樣,沒有因為時間、沒有因為年紀而有所改變。看著他們日漸蒼老臉龐上不變的溫柔雙眼,才會突然發現,從前我們給他們的時間太少,在我們自以為成熟、獨立了之後。但,他們仍守護著熟悉的屋子,等待我們歸來構成完整的溫暖,寫下「家」的最後一筆。

把握好現在的時光,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別讓默默關心著你的人擔心;可以的話,把時間空下來,好好陪陪身旁的家人。家,不只是有形的屋子,裡頭的人聲才是構成家的要件。為了自己的任性,賠上時間、賠上健康,一點兒也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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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chuey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